如茵似梦(兵戈梦去 春草如茵)

如茵似梦(兵戈梦去 春草如茵)

| 文先生

如茵似梦


最近常脑子里场出现两张画面:一张白里透红的脸颊,两个小酒窝,一双大眼睛满是开心和羞涩;另一张,面如死灰,两眼空洞,不像人形。

那时的我还小,只记得她曾莫名其妙的问过我:“小妹,你说东海哥这个人咋样?”我记得她问我这句话时的样子真的好美。

后来她成了东海哥的新娘|木头人也是我心最美、最温暖的新娘。

她是坐着东海哥的凤凰牌新自行车过去的。两个红手帕扎在自行车的手把上,随风飘扬,和坐着车后的她的一身红彤彤的衣服正好相称。那时的我们一群孩子追着自行车后面跑,一直到看不见她那的脉脉的笑,柔柔的情。

后来我听大人们在谈:这丫头疯疯傻傻,哪有女孩结婚还笑的……唉……不知害臊。

她的妈妈就是我大姨,一个下午都没个笑脸,等我们回去的时候,我就看到大姨在哭,有几个人在劝。我们这群孩子都不知道什么这样的大喜日子里大姨要哭。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走的不安心了。

后来我们各归各家没有人再提起她,也不知道她怎样了。

去年春节回去,妈妈说:这几天不忙吧,不忙一起去看看你茵姐。

茵姐?都多少年没看见她了。她那会说话大眼睛好看笑容以及她问我东海哥这个人怎么样时,那种羞涩与甜蜜

现在想来那时的她一定也没指望十来岁的我能回答些什么。

茵姐躺在大姨家西房的床上,大姨带我们去的时候我都不敢认,二目一点神都没有,看什么东西都像机械一样,长时间风吹日晒,勤奋劳碌的样子从脸上一览无余。

我听妈说过,大姐跟东海哥以后,能吃苦,能做事,也会做事,里外都行。也听说过大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哄公婆。

一次回去,听邻居大婶问妈妈那个东来那个媳妇回来没。

农村没事喜欢嚼舌头,十里八村的谁家有个什么大事一传十,十传百很快就都知道了。

本来我也没打算听说话的内容,可她们一边说一边叹息一边又愤怒,一时好奇我也就听了。

原来那个东来是东海哥的大哥,东来大哥的媳妇有兄妹七人,两个兄弟,五个姐妹。东来大哥的媳妇排老四,孩子大了,都飞出去了,对于这样的家庭当然也不例外。七个孩子就东来家还有东来媳妇的三姐家靠近点。

东来大哥的老丈人七十多岁,身体不怎么好,平时都是女儿女婿照顾。那天晚上老人家吃了个早晚饭,说去四女儿家看看,也不远农村人没那么娇气,去就去呗,可是刚到那不久就下起雨来了,雨一下就不停。

东来老丈人说:四闺女,这雨也不停了,今晚我就在你家过宿吧。

不行,你有儿子,在我家过什么夜,我找人送你回去。

这外面下雨路又滑,我就在你家过一宿,明早一早回去。

李三哥(东来老丈人的邻居,信基督教,晚上常聚在某家集体祷告)今晚正好也在这边。我去看看,一会你跟他一起回去。

李三哥来了,可是老人还是不想走。李三哥说这么大雨这么大岁数怎么走呀,你就让他在这过一夜。

不行,他有自己儿子。

李三哥说:今晚如果是你婆婆或者公公,你让不让他们留下

“那当然留下了

李三哥当时指着东来的媳妇一句话没说出来,扶着老人家就回去了。

因为这句话,东来的媳妇更是得那婆婆和公公的喜爱。也因为这句话,从此让她过去了自己良心的关。

也就是这第二天,东来大哥的三连襟拿早饭给老人家吃,喊了几声没人应,在扒门缝看看,不对劲,这衣服穿起来了,怎么……?

感到有什么不对劲,他赶紧喊人,把门弄下来,再看老人家早已升天了。

平时三女儿夫妇两帮老人家买的药,老人家都收着,昨晚一次性全部吃下去。

他们说老人家早就想死了……他们还说东来媳妇愿意把她公婆留宿,是因为她公婆有钱。

他们说东来的丈人走了,东来的衣媳妇还有什么脸活在村子里。

刚把死人送走,她也收拾东西去她远嫁的女儿家住了,说是帮女儿家带孩子,也许是借口吧,她女儿结婚早,孩不小了。

我不知个中曲折,也不便多评判。不过我在想那句话,不会哄公婆。

大姨说:这丫头就是个死心眼。大姨愤愤的言辞里满是心疼。

大姨得了脑充血差点去了,茵姐就去照顾两天,大姨刚稳定下来,茵姐就抽时间回自己家看看。还没到家,就被东海迎面两嘴巴,东海哥一边打一边骂,不要脸婊子……。

这么多年,这么多年他们从没吵过架,红过脸。茵姐一个人在家包了几十亩地,东海哥在长年在外面,他们说,钱不够东海家挣的。

茵姐不知道东海哥今天回来,更不知道为什么一会来就打她骂她,她一个人在家养猪种地带孩子……茵姐中风了。

东海哥为什么要打骂茵姐:大姨说还不是他那个婆婆,告诉东海哥,茵姐在外面不学好,人家大忙忙得饭顾不上吃,她倒好,什么都不做,还几天夜不归家。

“这事跟东海哥解释一下不就好了吗?”我说。

那头犟驴一句听不下去。他妈说的,他能不信

后来看茵姐那样,东海哥也怕了,他也问了其他邻居,他们都说茵姐一个人在家就苦死了,里里外外一个人,也没谁搭把手。

茵姐在医院一住就半个月,没一点好转。

这时候的茵姐不再想病床上的妈妈,不再想地里的庄稼,不再想读书的孩子,也不去想圈里的母猪。她就那样安静的似梦似醒。

我妈说,茵姐是被气的,一口气出不来又咽不下。活脱脱被逼疯了。

半年多了,茵姐还躺在床上,有时候睁开眼睛,空洞的望着白色的房顶,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
前几天回去,听妈妈说:茵姐能自己撑上厕所了。